第七十九章
1894。平壤。旅顺 by 寒禅
2018-5-28 06:01
第七十九章 承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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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突然北洋水师之水兵三百冒死登岸,欲抢占其陆军已弃守之赵北嘴炮台,我军数千立刻阻截。彼三百人竟一度逼近司令部,且与我军激战,死守不退,终全部战死。战后海岸上尸积累累,掩护物上之弹孔状如蜂巢,两间平方的海水尽为血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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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薛云开见堡垒危急,而日军先锋与后方主力距离过远,便亲率两百人过船桥助战,这既有助挡住其后方继续推进,也割断了其先锋后路。
盛军勇兵在主帅亲率下士气旺盛,几经艰苦下,终于夺回了壕沟,更登上堡垒,使垒内日军陷于被前后夹击的局面。
这时垒内的战斗早已不是白刃战,而是野兽般的搏斗。
有日兵被一个勇兵扭住了手,动弹不得,勇兵也没有手,只好往其脖子狠狠咬去。日兵嘶声惨叫,一块肉皮被撕下,脖子顿时血流如注。
一个哨长下身已经着了火,但仍得和纠缠他的日兵搏斗,使劲地用拇指猛插入那日兵的眼窝。日兵眼球爆裂,血如涌泉,嘶叫下放开了手,但那哨长也不支倒下……日军军官眼见对方的援兵源源不绝,而和主力的联系已被切断,即便一时攻下也难以固守,再耗下去可能全军覆没,无奈下只能鸣金收兵。剩下的几十日军便逐步往墙边靠去,跳墙而逃,下去后还要艰难突围,再牺牲十几人后才成功逃回后方阵地。
一些受伤的、断腿的、走不了的日兵只好选择切腹自尽。
“嘿!”一众勇兵经历生死搏斗后,见敌人终于落荒而逃,发出鼓舞人心的胜利呐喊!
大岛义昌看在眼里,怒在心里。
太阳再往上升,逐渐被云层所淹没。平壤上空的云层也越来越厚,越来越黑。
日军屋漏偏逢连夜雨。薛云开和马凯清见日军先锋被重创,主力又推进不得,士气受挫,而己方西垒失而复得,士气大振,决定趁机来一个反击!
从大同江对岸补充了弹药,清军三垒又继续频频发炮。盛军和毅军士兵则兵分三路往日军主力夹击。
一直作为主攻方的日军瞬间竟成了守方!
日军的炮兵受到其中一队清军威胁,而之前保护炮兵的部队已经被调往前线,故只好暂时后撤。
清军利用日军炮火减弱的瞬间,对日军主力的攻击更是猛烈。日军主力阵地有壕沟三条,数百日军在里边死守。
清军气势如虹,月字形向日军狂攻。一些杀得兴起的勇兵更开始从阵地往前推进,伏地放枪,更多的勇兵也开始从后跟上,冒弹而进。
或许形势实在转变得太快,而眼前清军和他们脑海里软弱无能、畏敌如虎的印象实在是天悬地隔,日军第九混成旅团中央队司令官武田秀山此刻也暗捏一把汗,更何况首当其冲的前线士兵?
越来越近,杀红了眼的清军最后更发起冲锋,在牺牲十几人后,上百人终于冲进了第一道壕沟,和日军展开了肉搏!
前方大部份的清军都涌进了第一条壕沟,第二、第三条壕沟的日兵刹那间也不知如何是好,放枪也不是,后撤也不是,忙看着自己的长官。
“担架跑步前进!”“担架跑步前进!”日军医护兵的喊声在后方不绝于耳。然而不少医护兵还未把伤者抬走,自己就已经中枪,成了伤者。
壕沟里的日兵还未等到长官的命令,子弹飞来,清军便向第二条壕沟进攻。他们每一个都如狼似虎,彷佛急不及待,不吞下三条壕沟誓不罢休。
伤亡越来越大,武田最终只好选择暂避敌人锋芒,下令放弃阵地,全队后撤到后方大本营。
血战一个早上,终于迎来了甘甜的胜利,同时也将之前对日军的畏惧一扫而空,对整个战局也一下子乐观起来。此刻不论堡垒内还是前方战场,枪炮声都被将士们的隆隆欢呼声所淹没……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早些时候,平壤西边已成了最大的战场。日军第五师团本部和盛军加上芦榆防军近万人开始短兵相接。
炮战已历数个小时,双方的阵地也近乎糜烂,断臂残肢四处。日军虽然仗着大炮较多,但此处地域广阔,清军的堡垒多达十个,日军亦没有占到丝毫优势。
日军在大炮的支援下兵分四路逼近。清军奋勇抵抗,盛军在左,芦榆防军在右,相互支持,勇兵们从垛口及树林隐蔽处频频射击。
一日军小队见清军的射击暂时慢了下来,便趁机快速推进,谁知走了十数步,突然轰然一声,一日兵的腿就飞到数丈远,鲜血洒向四周,倒地呻*吟,原来中了清军的地雷!
“别跑!慢慢靠往树林处!”日军长官大喊。
话音刚落,第二、第三下的爆炸声便随即响起。
这时密如瓢泼的子弹才飞来。日军既要小心地雷,又要寻找掩护物反击,刹那间就倒下十数个日兵。日军小队最后还是被迫退回原处。
盛军分统记名提督聂少棠居高临下,以望远镜审视局势。看见平壤西边的普通江有一路日军打算渡河,马上下令道:“叫许贵友和冯靖翔他们俩别再理他们眼前的倭军了!马上改为攻击江边的倭军!”
“这怎么行?”部下说。
“他们那边陈忠的堡垒能打到,就算被攻破了,后边还有一个垒,离平壤尚远。但江边只有张自衡一个,若他们成功渡河,那可是长驱直进哪!”
“是!”
的确,其余三路日军虽然人多势众,但都是想吸引清军注意,让第四路日军趁机渡江,作为一路奇兵直捣清军的大后方。
江边的日军已备好民船,而仗着前方只有一个堡垒对付自己,第一艘上满了日军的民船冒险开出。
还未上船的日军则频频向堡垒射击以掩护民船,而堡垒的勇兵则不断地往民船放枪。数个在船边的日兵中枪,掉进江里。
天气骤变。这时已经看不见太阳,平壤上空的乌云也越来越广,越压越低,像是欲张开眼睛看清楚人类战争的残酷。熹微的阳光只能勉强穿过云层的缝隙,让人们知道此刻还是白昼。
江面的风也越来越大,硝烟和血腥的味道混杂在一起。
“嘭!”的一声,清军的炮弹落在日军船只旁边,激起几米高的浪花。
虽没击中日军的船,但激起的波浪却令船只倾侧,数个日军又跌进了江里。
“继续撑船!继续撑船!”为首的日本军官大喊。
尽管有同袍跌进水里,而自己的衣衫尽湿,船上的日军也顾不了这么多,无不出死力继续撑船,希望尽快完结这九死一生之旅。
才五十米宽的江,怎么就这么慢呢?!
这时聂少棠的命令下达,清军另外两个堡垒决定舍眼前的日军不顾,死死往这面正在渡河的日军部队发炮射击!
清军发炮的准绳实在差强人意,第一艘船还是顺利到达对岸。但毕竟十得一二,船只正回去接下一批日军时终于被击中,数个撑船的日军顿成肉酱,船头被炸去,剩下的日军控制不了船只,被江水冲向了下游。
未几另一炮打中了即将开出的第二艘船的旁边,船头被打穿了一个洞,船只倾侧进水,刚上了船的日兵又只好立刻下船。
日本军官看着如此形势,实在难以再冒险,若装满士兵的船在江中心被击中,那损失实在非同小可,遂决定命部队择地稳扎,继续射击,同时向师团长汇报,以待命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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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嘚嘚嗒嗒”头顶传来了雨点打中军帽的声音。
终于下雨了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看着前方的清军堡垒依然胜旗林立,野津的脸色越是难看。
“第二大队报告师团长,清军苍光山阵地屹然不动!”
“第五中队报告师团长,清军善战,安山一带防守甚固!”
“报告师团长,友安中佐被清军三垒合击,未能渡过普通江!”
负面消息不断传来,野津和日军第一军参谋福岛安正相互一看,无言以对。
此时似乎是唯一的希望到来,被派去打探南方战场消息的落合大尉终于回来。野津第一时间上前询问:“如何?”
“报告师团长,”落合的脸色和语气已经预示了答案:“第九混成旅团曾一度攻入一清垒,但最后敌众我寡,无奈退回。初步点算部队伤亡约五百人,现时大岛旅团长已下令停止战斗,部队后撤至上孙歌洞一带!”话毕低下了头。
野津一边听着,一边紧握手中的武士刀,目露凶光,听完了,更拔刀砍掉旁边的一根树枝,怒道:“我早叫其不要轻举妄动,他就是非听不可!”
“大岛所部至此,再战无益。”在旁福岛安正则较为沉着冷静。
野津看着眼前的战场,愤然道:“下令停止战斗,命两队长退居要地!”
“是!”
野津此时再提起望远镜,尝试远眺北方的情况,看会不会看到日章旗升起。然而距离实在太远,只隐约看见缕缕硝烟。
“不知北方战况如何……”野津自言自语道。
一众幕僚无言以对,毕竟距离太远,道路难走,两军始终联系不上。
野津放下望远镜,双目渐渐放空:“我今率兵于千里之外与敌作战,蕞尔之城,竟不能陷,我还有何面目归谒我天皇陛下?”
这时福岛察觉身后的帐篷已经备好午餐,又见雨势渐大,便跟野津说:“师团长也饿了吧?不如先进午饭,再共谋对策!”
“吃午饭……”野津听见更是忧心,眉头颦蹙得更紧,因为他想到部队的粮食只剩下不足两天。
他其实本来也有多少乐观的情绪,毕竟成欢之胜的确证明了之前情报所说,清军多腐败无能,荒废操练,应该不堪一击,只不过作为师团长,负责驱逐清军出朝鲜的总指挥,他实在不敢有一丝轻敌。故他估计,虽然应该不可能如大岛所言,能于早上八时前攻陷平壤,但一日之内应该没问题的,故粮食也应该不成问题。当然,目下逆境他也不是没有想过,毕竟平壤和成欢难以相比,毅军、盛军、奉军也可能比芦榆防军能打,但他也估计,此逆境应该不太可能发生的,哪怕发生了,也不至于会失败。
然而,偏偏就是发生了。
四周都是穷乡僻壤,不可能征收上万人的粮食。
有足够粮食的地方,就只有眼前的平壤。
这,也是选择破釜沉舟的他早已想好的办法,也是唯一的办法。
“将士们都知道快没吃的吧?”这时野津声音沙哑的问。听不见回答,继续说:“告诉他们,要是他们饿,就想着,食物补给就在平壤城里!不然,就把性命留在这里!”说着眼神变得如武士刀般锐利,盯着远处的平壤。
“是!”
这时转过身,面对一众幕僚:“我意已决!明日之战,举全军以进逼城下,冒敌弹,攀胸墙,胜败在此一举!我军幸得陷城,我愿足矣。若不幸败绩,平壤城下即我葬身之处!”
幕僚们听见无不慷慨激昂,立正应道:“是!”
然而,他并不知道,此刻平壤北门外的清军堡垒,早已经升起了日章旗,而敌军将领左宝贵,亦早已兑现了类似的承诺……